柳子雁

朝廷给司马昱的供奉全都按照生前皇帝的规格来，快递送来的都是十二旒玉冕这类皇帝专用的东西。司马昱还知道自己收到了一个谥号“简文”。初听到这个犹如艺术作品一般精致的谥号，司马昱不得不由衷折服。

司马昱对谢万说：“谢安石果然文采粲然。”

谢万微微一笑，答道：“殿下风仪玉润，哲理可观，谥个‘文’字理所应当，然而家兄认为，若以殿下上比文帝，两者又各有千秋，因此加一‘简’字，更能将殿下之品性体现尽致。”

司马昱在世的时候就封过会稽世子司马郁和其母胡淑仪，现在这些人的馔食都由朝廷开支，于是一家人在地府的生活也算充实，有馔食的给没份的帮补一点，大家匀着吃用。

司马昱是皇帝，是封建大家长，自然享用他自己那份最丰盛的。

司马郁的馔食供奉也不错，他仁爱孝悌，总是先把最好的一份献给长兄，然后与各位兄弟分吃自己的馔食份例。兄弟几人都能吃饱。

司马道生的母亲王简姬没人祭祀，像个疯婆子那样畏缩在墙角里，衣服又破又皱，头发蓬乱，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。司马昱看着蜷缩在墙角、两只手哆哆嗦嗦抓住自己衣服领子的女人，心软地叹了口气。纵使这个女人生前有千般对自己不住，到现在夫妻走完了一生，再有什么仇、有什么恨，都已经云消烟散了。唤了人来，吩咐从自己的馔食中拣一份给她送去，又从自己多得穿不完的冥服里面拨了一部分，让人拆了线，照着她的身材改了几件，给会稽王妃置装。

全家融融，和乐一团，虽然不算过得多奢侈，但也称得上锦衣玉食。

这一天，正是午饭时刻，司马昱照常在上座享用他那九荤九素盛馔，杯盘琳琅；司马郁照常捧着一份从自己供奉中挑出的精致茶点，举案齐眉献给大皇兄；王氏照常缩在角落里吃一小盘饭菜——今天疯婆子倒是没有很疯。门铃又响了。

司马昱开了门：“啥事？”

“有快递，”邮差还是那一副冷冰冰犹如机器一般的嗓子，“会稽王妃王氏，接快递了。”

屋内众人都吃惊地抬起头来。司马昱的嫡妻幽废已久，生前就无人理会，死后更是几十年都断了祭祀，常年在饥寒中捱着。这回地上的活人们竟然转性了，想起了她这一头来？

司马昱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锦盒。王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、慌慌张张地爬过来，接过了盒子，打开盒盖的手都在颤抖。

锦盒的盖子揭开，一道炫目的华光从内透出。待众人的眼睛适应了这宝玉的光泽后，锦盒中那一枚篆刻精美玉玺便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，白玉雕成的蟠龙栩栩如生。

“皇后之玺”。